与共和国共同度过的日子
---回忆我的父亲
来源:渭南民进  日期:2019-8-9  作者:李小春

 

  2019年是建国第七十年,也是我的父亲参加工作的第七十年。七十年沧桑轮回,岁月变迁,父亲虽已作古。但往事历历在目。

  在我小时候他很少提及他年轻时的事情,我只知道从早到晚他匆匆忙忙地不是上班就是下乡或者出差。多年以后,等他离休了闲下来的时候,我才有机会听他讲述过去的事情。

  投身马栏

 

        前几年,有一次我们单位组织去旬邑参观马栏革命纪念馆,我听过马栏是父亲革命的起点,遂在现场打电话告诉父亲。当听到“马栏”这两个字时,老爷子异常激动,电话那端不停询问马栏现在的情况咋样,竟絮叨着向我讲述他与马栏的故事。

        70年前,在新中国成立前夕,当时年仅十六岁正在上初中的父亲,立志投身革命。在当地地下党介绍下,他与几位进步学生一起从老家三原县出发徒步北上,穿越了国民党的层层封锁线,经过数日,来到了位于关中平原北部的旬邑县马栏镇。在当时的“陕甘宁边区第二师范学院”(也称马栏联合中学)他找到了自己的落脚地。初来乍到,学校对新招学员除了严格的政治审核和基本的文化课考核外,要求必须是年满十八周岁以上的青年,为了防止年龄谎报或考验身体素质,负责招生的干部要求每个学员均上山去砍柴,凡能背回合乎要求标准重量木柴的人,才能被录取。

  那时我的父亲虽然个头高,但毕竟年龄还不到十七,记得当时他的同学们形容他:“瘦得看上去象根麻杆”。那天上山砍柴,由于来马栏路上数天饥饿劳累,奔波途中又曾受风寒,我的父亲突然生病发烧,身体非常虚弱,只觉砍柴的一路上都是跌跌撞撞,回来时背回来的木材已所剩无几,看着其他同来的人满载而归,父亲着急:眼看满怀热情、投身革命希望就要落空,他不知所措, 急得当场差点哭了出来。后来,在他向负责招收的工作人员不停地反复央求解释下,最终还是凭借着身高近一米八的优势被录取了。

艰苦税月

1949年9月,经过在马栏短期紧张的学习后,父亲被分配到泾阳税务局工作。1954年父亲被上调到陕西省财政厅税务局,在省里工作期间也是经常下乡、出差。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陕西省的交通非常落后,陕北、陕南的山区乡镇都没有直达的公交车辆。据父亲回忆,有一次他去陕北各县下乡,从西安坐车出发先到榆林,然后带点干粮由当地向导带路骑着毛驴下基层,常常是辗转好几天才能到达目的地。当年,干部乡镇下乡的主要交通工具是骑自行车,遇到山路不管多远都是靠一双脚板。

 

据父亲回忆,有一次他接到去大荔县做一项调研任务的通知,一大早搭顺车与同去商洛检查工作的省民政厅领导先到了商洛。接下来,是商洛到大荔的山路,没有公交车,完成任务的时间又很紧,他只好马不停蹄地一个人徒步奔走。等走到大荔,已是深夜。当时生活条件非常艰苦,县上的同志非常热情,但苦于没有什么好吃的招待省上干部,只好拿出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挂面,在一个碗面里打一个鸡蛋,这在当时已经算是很奢侈的一顿饭了。

 

 

 朴实家风

 

  父亲童年时就失去父母,靠几个兄长抚养长大。有一年我乡下的大娘希望他在城里给家里几个堂兄解决工作问题,父亲自知没有那个权力,就没有答应,为此好多年以后他一直都很内疚。

  兄嫂的养育之恩,父亲很是清楚,只能用自己的薪酬报答。记得我小时候,父亲总是从每月微薄的工资中拿出一部分寄回老家。有一年大伯的儿子要结婚盖新房,父亲主动放弃祖上留下的原应属于他的那份宅基地,无偿给了自己的侄子,并且还背着我母亲将自己手表、自行车卖掉,连同积攒的几个月工资一同寄给了大伯。

  父亲一生为人朴实、平和,但对自己家人却要求严格苛刻,拿我母亲话说“你爸一辈子就是个死心眼”。父亲作为离休干部,所花的医疗费用按国家政策可以全部报销。父亲自知共产党员要清廉,不能凭白占国家便宜。一次父亲住院,陪护的妹妹给医生说,想将我母亲一些药费加在父亲的住院费里,老爷子知道后坚决不同意,还把我妹妹斥责了一顿。

 

体育达人

 

  父亲年轻时特别喜爱体育运动,每到一个地方只要有篮球场,他总要拿起球来秀一把。身高一米八的他,对篮球、足球、排球无所不爱,爱屋及乌他对于一些国内外重要的体育赛事特别关心,对体坛重大往事都如数家珍。

  我记得小时候,一次父亲带我去体育场看篮球比赛,因为我年龄小不知不觉睡着了,他就一直抱着我坚持看完了整场比赛,然后才骑着自行车抱起熟睡的我回到家中

  1978年夏日的一个凌晨,父亲把我从睡梦中叫醒,要我和他一起守着当时家里仅有的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观看一场阿根廷世界杯上东道主阿根廷与荷兰的一场决赛。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中国电视史上第一次直播“世界杯”。从那以后每逢电视上直播奥运比赛、世界杯、欧洲杯,只要身体允许,即便是再晚他都坚持看完。

  1990年父亲离休,那时他身体有病,已不在出外观看体育比赛,晚上也不在熬夜看球,但时常坐在家中对着电视看体育节目,这已经成了他每天重要的生活内容之一,央视五套也随同成为他每天必看的频道。父亲所看的体育项目涉及广泛,不管是NBA还是CBA,中超,法网、斯诺克、意甲、英超、冰球、体操等众多竞技比赛他都有浓厚的兴趣。 甚至生病住院躺到病床上也不忘收看比赛直播。

  父亲在长期工作中积劳成疾,患有多种疾病,2008年又遭遇意外车祸,左腿严重骨折,从此再无法独自出外行走。在生命的后期他又被查出前列腺癌。

  在他的一生中,他的身体共计做过大小四次手术。在他去世前的那几年,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然而,他始终保持着积极乐观的心态和顽强地与病魔斗争的毅力。

  2009年夏天,在父亲做完腿部骨折手术后的一个月,医院病房的电视上,播放了110米栏世界冠军刘翔,奥运会脚伤一年后痊愈即将复出的新闻。父亲无比振奋,那一天推着轮椅试着做康复性恢复行走的他,对着查房的医生开玩笑地说:“刘翔复出,我也要即将恢复行走了!”。

  2017年初春在他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他指着自己住院从家里带过来已跟随他八年之久的轮椅对我说:“我恐怕是再也坐上不去了,你就把它放在医院吧,兴许其他人还能用得上”。在父亲去世后,按照他的心愿,我把父亲生前坐过的轮椅交给了所在的核工业部215医院老干部病房。有一次我陪母亲去215医院看病,她老人家无意中又看见那把熟悉的红色扶手的轮椅,上面坐着一位和我父亲年龄相仿的老者正由一个年轻的护士推着准备做检查,我看到轮椅时,母亲已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一直盯着轮椅看,双眼已被泪水浸湿。

  回忆父亲与共和国一路走过的历程,无论是在艰苦的岁月里,还是在国家建设的和平时期,他一生那种积极乐观、朴实、平和的良好品质,深深这影响着我,并希望他老人家这些良好的精神品质,就像那把具有生命气息的那把轮椅一样延续存在于我们生活中。

 

(完稿于2019年7月5日)

 

以此文献给为共和国事业做岀过贡献的所有的父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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